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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贩梦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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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陕西省 2024-4-23 14:3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逃就逃到了特产区。云端掉转车头正要走,却发现子轩停下脚步认真地在特产堆里挑挑拣拣。
“这饼超市卖的又贵,还不如外面的好吃。”云端凑过去看了一眼说。
子轩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盒子:“也是。走吧,还是等你回家前我们再去东海堂拎个特产礼盒的好。”
“不要,扛着累死了。”
“这边有人送,那边有人接,又不用你扛几步。”子轩侧头认真地看着云端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云端一怔,终于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低下头说:“嗯。”

回到家后,有了余粮的两人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游戏生活,他们俩人一个在卧室用台式,一个在客厅用笔记本,副本清完了去打架,12点多散团了云端又吵着要去副本,誓要好好地刷个夜。
结果两点多刷到第三次大飘的时候,子轩看着游戏里的逍遥一动不动,探头往卧室一看,云端这猪早已趴在桌上睡得口水直流。
李秋水跑圈时,云端毫无悬念地倒下了,耐着性子陪队友推倒秋水婆婆,子轩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云端抱到了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后,他坐在床边发起了呆。
安睡的这个男人,呼吸平稳,嘴角还微微翘起,无辜得如同一只小兽。子轩伸过手去想摸摸他的头发,却又怕吵醒他,只得用手指轻轻碰触他的发稍。
遇见云端是他意料之外的一场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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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陕西省 2024-4-23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概从青春期起,子轩就意识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这样的认知让他从心胆俱裂,到黯然消沉,最后无奈接受。
命运如此不公,将他铸成了两性间的异教徒。他将所有的不安压在心底的最深处,用沉默掩饰自己的慌乱,用勤奋来使别人凝视自己的目光中只有钦羡,一路以超乎常人的优秀走到讲师的位置。
可是孤独却渐渐成了习惯。
后来独立后,便用游戏来打发这份孤独。在那个热闹的江湖里,没有人在乎你的取向,可以自由自在地游荡着。
他没有主动去寻找同类,下意识里他不想走这样道路,怕看到一向对自己引以为豪的父母,向自己投来绝望的目光。
他本以为自己会将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哪天真的拖不过去了,就顺从父母,找一个不反感的女人相持终老,像每一个正常人一样。
像,也仅仅是像。
可是他遇到了云端。那个有点聒噪但内心纯净的小男生,勇敢地拽着他的手臂告诉他,那首歌的歌词是他想对他说的话。
穿过颈边横飞的子弹跟你去走难,还是结婚生子平庸麻木地活着难?
若与不心爱的每夜晚餐,哪个故事更悲惨?

这些问题他想不清楚答案,却知道从那个华灯初上的晚上开始,那个因为孩子气而格外勇敢的男生走进了他的心尖上。也许天主都不忍心他如垃圾般污秽,所以把他赐给了他。
笑到这里,子轩不禁微笑,眼眶却有些湿,他抬头关掉房间的灯,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第二天,云端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自己霸占了子轩的床,有些过意不去。想到自己明明是刷着副本睡着的,可是现在却躺在床上,不禁有些耳根发热。
客厅的窗帘已经拉开,一室阳光,一如初见。子轩在厨房忙碌着,他凑过去一看,他在煮汤圆。
“还没到十五呢就吃汤圆?”
“冰箱里翻了下,这个再不煮过年回来就过期了。”
“……”
子轩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嘛。
可是煮好了真正一口咬下去,却有一种异样的香甜,一路从舌尖甜到人的心底去。
“这是什么馅的?”
“桂花。”
“市面上好像不多见。”云端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口齿不清地说着。
子轩笑着说:“我奶奶自己做的。我们那边有个风俗,结婚那天要给新媳妇儿吃桂花汤圆,奶奶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知道哪天就走了,先做好给我备着。”
云端一口汤圆差点噎在嗓子里,指着子轩半天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
倒是子轩气定神闲地给他倒了杯热水:“喝口水,别噎着。”
靠,你也知道,那还吓我。云端把汤圆咽下去又喝了口水顺顺气:“自家做的还有啥保质期,你又骗我!”
子轩侧头想了想:“放了两年也该过期了吧。”
他可以把这汤圆吐出来嘛!!!!
不过,看在它真的挺好吃的份子上,算了。

快乐时光总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大年二十七,子轩开车带他去买特产,在东海堂里他们却为买礼盒还是单点纠结了,子轩掏出手机调出计算器摁摁摁的时候,云端笑他:“计算机老师还要用计算器呀?”
子轩白了刚才一直在东逛西晃问什么都说随便的云端一眼:“那地理老师这辈子还不用看地图了?”
无论怎么插科打诨,也不过只是为了冲淡心底那一丝丝离愁。
他们的车在火车站前被堵了半个多小时,本来富裕的时间顿时变得紧巴巴的。停好车子轩就拎着云端的行李们飞奔。一路跑到安检口,人潮顿时汹涌起来。
春运期间火车站不让送站了,子轩只能送到这里了。云端接过满满当当的东西,却没有立即进站,而是立在原地深深地看了子轩一眼。
子轩很想上前抱抱他,却生生忍住了,只是微笑地对他说:“快进站吧,要晚了。”
“节后见。”
“嗯,节后见。”
云端一扭头,汇入了人流中,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看不见云端,子轩才折身而返,路过一家茶餐厅的时候,突然觉得饿了,这一天都在忙送云端的事情,一直没有好好吃饭,于是他停下车来走进去。
餐才点好还没上来,手机就响了,是云端的短信。
“你在干什么?车上好挤,不过我的东西都放下了哈哈哈!”
“我在吃饭,老婆。到家替我问爸妈好。”
那边过了好一会才回过来:“哦,好好吃。”
他笑着放下手机,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巴经地叫他“老婆”,从缓慢地回复速度上,他能想像出云端看到这个短信时的不好意思。
不过聪明如他也猜不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

如果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以恋人的身份见到云端的话,他当时一定会上前抱抱他。
一定。
那样就不用在往后的漫漫长夜自己一个人猜想,在人潮中抱住自己心爱的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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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陕西省 2024-4-23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那个春节对于云端来说和往常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刚回到家的第二天,他就被爸妈拎回老家去了。那是个在汽车上颠簸四五个小时才能到达的小山村,没有wifi,连移动信号都差得惊人,整个爷爷住的老宅子只有靠着院门才能搜到一点微末的信号。他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打电话给子轩,只能每天吃完晚饭靠在门框上和子轩聊一小时QQ,一开始他还站着,站累了就在门槛上坐下来,邻居叔伯来串门的时候还会摸摸他的头说:“跟这坐着干啥呀?看门呢?”
云端无言以对,45度仰望天空泪流满面。
在那个因为分离而显得格外寡淡的春节,唯一刺激的事件是那次他正和子轩聊着天,爷爷出来喂鸡时手滑没关好笼门,那只母鸡一个健步蹿出来,冲过院门狂奔而去,他见状,顺手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就追了出去,等他倒拎着母鸡的双脚回到院子时,却发现爸爸握着个手机正在门口发呆,他伸手往兜里一摸,空空如也,大冬天愣生吓出一身冷汗。
爸爸却等他把鸡关回笼子洗了手之后,把手机递回给他:“手机也不好好拿着,丢三落四的。”
云端打量着爸爸的神色,好像没什么异常,他故作镇定地接过手机,目送爸爸转身回到屋里后,赶紧划亮了屏幕。画面还停留在和子轩的QQ聊天窗口上,刚加上子轩的时候,QQ备注是规规距距的四个字“慕容子轩”,可是那天火车上收到子轩调戏他的短信后,他微红着脸把通讯录和QQ备注都改成了“老公”。
追捕逃鸡之前,子轩正在问他要不要新出的1314花束,他说不要,不如上石头。子轩还要墨迹,他便开玩笑地说:“有钱花不出去呀,求包养啊!”
子轩立即回道:“好。”
“这么痛快啊!”
“谁让你是我媳妇儿,不养你养谁。”
云端站在倚着门框,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格外剧烈,不知是因为子轩发过来的这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语,还是因为怕被爸爸发现的心虚。
“好吧,辛苦你先养我两年,等我工作了换我养你。”
“不用,你就安心地当你的小白脸就好了。”
云端立马炸毛了,怒气冲冲地在对话框里打字反击,可是一句话没打完,就看到又一条新的消息跳了出来:“我呢,只能‘勤’勤恳恳地工作,才好‘守’着你。”
云端没忍住笑了出来,一下子就不气了,慢慢地把打了一半的那句“你真是好qin”给删掉了。

在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呆到初四,云端终于刑满释放回城了。初五那天早上高高兴兴地爬上游戏,却发现游戏里热闹非凡又异常冷清。热闹的是洛阳的广场和月老,是此起彼伏的表白喇叭,冷清的是玄海,原本抢破头的经验点只有寥寥几个生活玩家平安无事地在刷着经验。好友栏里灰成一片,敌人栏里也没一个在线的,大街上连摆摊的都没有几个。
讨厌的情人节。
连子轩也不在线。
云端掏出手机来给子轩发了个短信“情人节快乐”,可是又过了一个小时,子轩既没有回复,也没有上线。
看着成双成对的人在喇叭上秀恩爱秀个没完,云端莫名地烦躁起来。妈妈去找姐妹打麻将了,爸爸也不在家,不晓得去找哪个哥们喝酒了吧。云端索性关了电脑,到大街上透透气。
出来之后他才发现,情人节真是360度无死角地逼死单身狗啊,大街上你侬我侬的情侣更多,有需要就有供给,对街一个小女孩站在一间咖啡厅门口,对每一个路人递出她手上的玫瑰花。他忽然想起老大某年情人节和女朋友逛街,也遇到个死缠烂打的卖花小姑娘,老大被缠烦了,问她:“打折么?”小姑娘眉毛都没皱一下麻溜地用清脆响亮的声音对他说:“哥哥,爱情不打折!”
云端笑笑,转身往电影院的方向走,打算随便去看个什么消磨下时间。可就在转头的瞬间视线的边缘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咖啡店门口,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定睛一看,咖啡厅的门口又只剩下卖花的小姑娘一个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掏出手机给子轩发了个短信:“哎,我看到一个人,很像你。”发完再看一遍的时候忽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粘人的小姑娘一样,好丢人。
可是发都发了……
算了!云端把手机揣回兜里,快步向电影院走去。这个破洋节日可真邪门,把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了。
可是直到他把一点都不好笑的贺岁片看完,手机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回复。
子轩,你在忙什么?

慕容子轩的手搭上咖啡馆的门把手时,确实有过片刻的停顿。他仔细看了看玻璃门反射出来的人影。深灰色的风衣穿在他身上还是很显端庄稳重的,新剪的头发就有点太短了,倒有几分学生的傻气,他只好安慰自己这样显得年轻。感觉自己从打扮到神态都还算合格后,他使劲一推,闪身走了进去。
色调一下就暗了下来,外边明明是白昼,一门之隔却像踏入了黄昏,外文歌在耳边若有若无地低吟浅唱,子轩忽然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缓下脚步平静复心情,自嘲地笑了笑,第一次试讲面对台下60多人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调成静音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子轩掏出来一看,是云端的。
那一瞬间的心情就像点了一杯星巴克里加了奶油的摩卡咖啡,沿着杯边一口抿下去甜得腻人,可是再往下喝就又透出咖啡的丝丝苦意来。
可是再苦,冲着入口的那一瞬间的甜,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家咖啡厅规模很大,靠墙边设了一溜小小的包厢。咖啡明明是舶来品,包厢的名字却都取自中国的古典诗词。云端的父亲选定的那间包厢,叫长生殿。
推开包厢门看到端坐在桌子一头的云端父亲时,子轩有一种坠入时光深处的错乱感。云端的父亲和他的容貌有九成相似,只是平添了许多岁月的痕迹。如果真的有幸能和云端白头偕老,到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人儿大概也就是这副模样。想到这儿,一股暖流从心间划过,他大步走上前,抱歉地笑道:“叔叔您好,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我到早了。请坐。”云端的父亲态度温和,却有着说不出来的距离感。
短暂地沉默后,云端的父亲开始细细地询问着子轩的家庭工作及与云端相识的过程。他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就像闲话家常一般,目光始终不轻不重地落在子轩的身上,如一汪静水,可子轩却深深地明白静水流深的道理。虽然自己已经从初接到云端父亲电话时的那种惊惧中回过魂来,答应云端父亲在不告诉云端的情况下独自赴约时也做过不少心理建设,可是越是这样的不动声色越是让他心里没底,他宁可对方抡起茶杯泼他一身的水,这样的失控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越是平静,也许越是说明对方有了无可动摇的决定。
在询问完子轩后,云端的父亲身子往后一靠,微叹了口气,反问道:“柏琏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的情况?”
“聊过一点点,他说叔叔您很了不起,一直是他的榜样。”这句话有奉承的意味,但也不算夸张。云端的父亲在他们家确实算是一个扭转乾坤的人物。
云端的爷爷在解放前是个地主,族谱上还有人中过进士,也算有家世有底蕴的人家。和所有的地主一样,解放前的风光在解放后都变成了难捱的痛楚。尽管云端的父亲从小就在读书方面崭露过人的天份,在那个唯成分论的年代,他依旧与大学绝缘。熬到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云端的父亲就以高分考取了北京的大学,成为鲤鱼跃龙门的好榜样。谁知大学毕业分配到事业机关没几年后,他的父亲又毅然辞去工作南下深圳下了海。就在他事业有成娶妻生子所有人都觉得他要定居深圳的时候,他父亲又盘掉深圳所有的生意回到了家乡的省会城市发展。他父亲的每一个决定都看似风险极大,却每一次都用成功的业绩堵了悠悠众口。他们家族所有想要跳出农门的后辈均已在他的帮助下来到了大城市有了自己的发展,爷爷若不是因为老了怀恋故土,也早已迁入大城市享清福了。但无论如何,云端的父亲,在老家就是荣光与脸面的代名词。
最难得的是他对云端却没有过份的溺爱和管束,他由着云端读他想学的专业,同时只供给他一般小康家庭的吃穿用度。云端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明明白白地对他说过:“我只会给你这么多生活费,如果你觉得你需要更多的钱,你自己去挣。”

云端的父亲听完子轩的奉承,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喝了口咖啡说:“以前亲戚们背地里都叫我‘萧大胆’,因为我总是在冒险,做些别人眼里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也曾对柏琏的妈妈说,柏琏这么中规中距的性格,肯定是跟了她。但我万万想不到,我的儿子原来才是最大胆的一个。”
明明是平淡的一句话,子轩却听得后背直冒冷汗。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他还在想怎么接茬,云端的父亲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我这一辈子都在逆流而上,和命运抗争,希望自己一生的努力,能让我的儿子生活得自由顺遂一点,不求他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只希望他这一生平平安安,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有一份吃穿不愁的家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把我们萧家的血脉和家业,稳稳地传下去。”
子轩顿时如鲠在喉,张口想辩解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来之前设想过很多种他们之间的谈话,也想了许多应对的措辞。如果云端的父亲质疑他的经济能力,他会努力证明自己以后也能给云端不错的生活;如果他担心同校师生会给云端带来不好的影响,他也可以辞掉学校的工作彻底到外面公司发展。如果他要求云端毕业后回家发展,他可以跟着一起过来。如果他质疑他对云端的感情,他想上述他所愿意做出的所有努力可以证明他的真心。
可是云端的父亲却没有直接对他发难,只是如同任何一个平凡的父亲一样,絮絮地讲述着他对儿子普通又平凡的期望。成家立业子脉绵长,这样简单的期望是尘世间随便一个平凡的女人都能给予云端的,偏偏自诩有能力为云端撑起一片天地的他却给不了。
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已经把子轩远远地隔在了云端的未来之外。

子轩心底的话似有千斤重,坠在胸腔间就是跃不上舌尖。云端的父亲看了子轩一眼,继续说了下去:“你们的事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可是一直没敢告诉柏琏的妈妈,她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不太能接受这些事情,加上心脏又不太好,所以……我能理解你们年轻人的一时冲动,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难处,不要让我们做父母的日日伤心难过。”
看到子轩的沉默,云端的父亲又说了很多,语气并不算严厉,可是论点却一直很鲜明。他不断张合的双唇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子轩一点点推到绝望的悬崖上。任何的解释与恳求都像是诡辩,只要他和云端坚持走这一条路,给双亲带来的伤害都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那么甜美的梦境出现过,总是不甘心就这么放手。在云端父亲的游说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子轩咬咬下唇,下定了决心,站起身对着云端的父亲半跪下去:“对不起叔叔,您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您和阿姨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会像儿子一个孝敬您二位,也会做一个照顾柏琏一生的男人,我求求您了!”子轩有些艰难地让自己以正常的语气说完这段话,话音一落却快速地低下头,他使劲眨了眨眼,可是视野还是一片模糊。
云端的父亲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也站起来想把子轩拉起来,可是几拉不动之后,他苦笑了一声,也缓缓半跪了下来:“求人如果这么有用,那我也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儿子,他还年轻,这辈子还有很多可能,不应该走得这么难。”
子轩努力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注视着云端的父亲:“我是真的爱您的儿子……他也真的喜欢我…….”
“你可以不顾我们的感受,但你如果真的爱他,才更不应该伤害他,不是吗?”
不复平静的云端父亲厉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子轩的视线却落在了他那张和云端极其相似的脸上。那眼角的皱纹很深,一路向着鬓角爬去,透着比实际年龄要浓重许多的苍老,想来这些年风光的背后,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操劳。子轩的心中蓦然一痛,这条披荆斩棘的路要是走下去,云端会不会也被这世俗的压力压得提前衰老,就如眼前的老人一般?
子轩一时心乱如麻。

那一天云端的父亲走了之后,子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了很久,脑子里纷乱得像家乡上元节的灯会,原本就支零破碎思路一错眼就会被湮没在分合不定的人海里。
爱与伤害的命题分据天平的两端巨烈地上下起伏,找不到一个平衡的支点,头却因为这样徒劳的思索而变得隐隐作痛起来。他认命地回了宾馆,看着云端的短信却不知道怎么回复,想了想还是爬上了游戏。

云端在线,组队2人,洛阳。

云端在外面兜了一圈,揣着满腹不爽又爬回了游戏。喇叭上一个妹子在霸屏征人,条件开得十分诱人。
【喇叭】【′白莞池.≈】:征个帅哥来让我送1314!
穷极无聊地云端私聊了她:“妹子,多余的那束花你卖不?”
对方百忙之中居然还回复了他:“不卖。”
投机倒把又没戏了,云端一口气还没叹到底,看到她又补了一句:“直接送给收我花的帅哥。”
“征到了没?你看我行吗?”
“进队。”
两人一碰头,白莞池绕着云端转了几圈后,满意地说:“就你了!”
啧啧,天上掉下的2000元宝啊,真是情场失意钱场得意。云端主动要过队长,上了座骑:“你想去哪儿送花?我拉你去。”
“不急,你先陪我去参加一个婚礼。”
“前夫的?”
“嗯…”
哎,天龙的感情永远都是这么没有新意,不过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做次好事吧。云端刚要把她往月老那拉,却见白莞池问道:“你有双人座骑没有?”
“有只……犀牛。”
【附近】【′白莞池.≈】晕倒在你怀里。
待她挣扎着爬起来后,交易的按钮就闪个不停,云端打开一看,白莞池居然放上来一只飞龙椅。
“这是干嘛?”
“待会参加婚礼的时候你就用这个拉着我,气死他!”
“不好吧……这玩意这么贵,你坐上拉着我也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给你你就拿着别磨迹!”
“妹子你还缺大腿挂件嘛?”

云端在白莞池耐心丧尽爆发之前收下了那个座骑,含泪坐上那个屁股喷火丑得要命的座骑,把她拉上了副驾。白莞池才刚刚坐稳,就又说:“做戏做全套,不如我们去结个婚吧。”
妹子我能把龙椅还给你吗T.T
拿人家手软,古人诚不我欺!如果没有这个龙椅,云端大概爽脆地就拒绝了,可是刚刚收了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拒绝的话实在很难说出口。
子轩还是没有任何音讯,他不禁想起一起住那几天他问过子轩为何这么晚回家,他说怕父母给安排相亲。他第一次这么久没有音讯,不会真的去相亲了吧?
想到这里,云端又添了几分烦躁。
要不要和这个妹子结婚气气他?想想好像蛮爽的,让你不理我啊不理我!
可是,如果子轩真的生气了呢……
还是算了吧。

一路纠结到月老跟前,云端还是实话实说,把称号亮了出来:“可是我结婚了。”
“慕容子轩?不是个男号么?”
“我帮他挡桃花,不和他说一声就离婚不太好啊……”
白莞池一阵无语:“合着你结婚全是为了别人啊,你真是个好人!算了算了,我不为难你了,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自己的真爱。”
“那你想气的那个男人呢,是你的真爱吗?”
“噗,不算了,我们从小玩上来的,小时候他说以后强大了会保护我,我也决定强大起来守护他。谁知我和他一起强大起来后,他发现我不需要他保护了,就收了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徒弟……我就生气啦,让他二选一,他说,我离开他一样能混得很好,可是小徒弟离开他就混不上副本了,所以始终不同意甩下她。我就自己圆润地滚开咯。他居然还对我说,如果你柔弱一点,也许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说,我为了他变得强大,到头来还是怪我咯?”
“当然不怪你。”
“算了算了,糟心的事就不说了,我也不勉强你了,不过呆会,你记得表现得和我亲密一点,拜托拜托!”
白莞池的前夫虽然只是个54的号,结婚的排场却搞得很大,光发请帖就发了好久。云端作为一个十分有商业道德的人,很尽力地在扮演着一个好情人的角色。他用飞龙椅载着白莞池来到前夫面前。新人发请帖的时候他左晃右晃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拉风的座骑。进了礼堂后他全程从背后抱着白莞池,新郎被人追着抱头鼠蹿的同时还不忘蹭过来酸溜溜地说一句:“恭喜你啊小白,这么快就找了个高富帅。”
白莞池还没回话,云端就笑嘻嘻地回道:“追莞莞当然要快,不能再让她这颗明珠流落到不识货的人手里了。哎,无审美力是绝症,知识学问救不了。”
新郎还没来得及接话,新娘的亲友团们已经集体跑过来“杀新郎”,这一次新娘子不再亦步亦趋,而是远远地站着,新郎血快掉光才不情不愿地来上一口。
云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着收了人家这么大礼,索性也回报一些,便一个接一个地放着“我喜欢你”的烟花。
过不多久,新郎也一扬手,放了个玫瑰花雨。
云端马上接了个漫天花雨。
新郎立即就不动了,新娘子也没有加血,不多会儿一个宾客没收住手,就把新郎摁死在了地上。
新娘子把新郎拉起来,刷了个喇叭逐客:“今天就到这儿,谢谢大家!”
然后扭头出了礼堂。
白莞池心情大好,连蹦带跳地跟着出了礼堂,一出门就看到她的前夫抱着新欢站在洛阳中心的玫瑰花丛里,又顿住了脚步。
云端出来看到此景,跑到白莞池跟前跪了下来。他刚一出现,那对情侣就转移了。

【队伍】【他身在云端】:我尊敬的雇主大人,你对我今天的服务可满意?
【队伍】【′白莞池.≈】:真真是极好的!
【队伍】【他身在云端】: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告退了。
【队伍】【′白莞池.≈】:等等,我还没送你花。
是啊,玩得太疯,差点把正事都忘了。
白莞池拖下一束1314就砸给了云端,淡粉色的玫瑰在两人身边绽放,本来就似隐似现的光芒被广场中心花坛的正红盖得难以寻觅。
【队伍】【′白莞池.≈】:真坑爹!
伴随着白莞池的头顶冒出这句抱怨,云端转了转身,一眼就看到远远的人群中站着的慕容子轩。
真坑爹!这句是云端在心里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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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轩看着云端跪在那个女孩跟前的时候,心底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生气,而是羡慕。
在现实生活中拥挤的人群里这样大大方方地秀恩爱的生活,永远都不会属于他和云端,至少,在中国不会。
他远远地站着,竟然没有勇气上前。云端却在看到他的下一秒,就向他小跑过来,身上挂着一圈玫瑰花光圈,就像个带着明晃晃的吻痕。
为什么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明明是我等了他一整天啊!尴尬之极的云端决定先发制人。
【私聊】你对【慕容子轩】说:你是不是相亲去了?给你发短信也不回!
【私聊】【慕容子轩】对你说: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开心吗?

云端还在琢磨是回一句“开心”来气气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偃旗息鼓的时候,送花送到一半被骤然扔下白莞池也跟了过来,自来熟地跟子轩打招呼。
“帅锅!你就是慕容子轩啊!把云端借我一段时间呗!”
“好,给你,我先走,不打扰你们了。”子轩说完召出座骑就走了,云端只觉得百口莫辩,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我先走开一会儿,回见!”匆忙和白莞池交待了一句,云端向子轩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一路就跟到了玄海,没有怪的清冷白沙滩,他们第一次捅破纱窗前,约会的地点。
子轩下了马,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云端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主动开口说:“我不是在泡她,她想气她前夫,我无聊了顺手帮了她一把。”
“嗯。”
“你不会还生气吧,她是个女的啊!”我又不喜欢女的,云端心里默默地说。
“我没有生气。”
“说不生气还板着个脸!”
“隔着一个电脑哪有什么表情。”
“面无表情还不是板着个脸?”
“……”子轩被他的胡搅蛮缠打败了。看着屏幕上云端一次一次地侧倒在他怀里又突然跳起,想找一个和当初同样的姿式,被晃得眼晕的子轩站起来,轻轻把他拥进了怀里。
这下云端安份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现实生活中,他们俩在清醒的时候,也几乎没有这么亲密的举动。虽然以前经常演来逗腐女,可是在这个情人节,在这个海底,这个拥抱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在这里拥抱的,是现实中的他们两个人。

云端心里甜滋滋的,一天等待的烦闷都消失不见了,掏出手机给子轩打了电话。
“你别生气了,真的。”云端对着手机轻轻地说。
子轩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没有生气,真的。”
“那就好。我下午无聊得都去看电影了,贺岁片真是一年比一年烂!”云端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再强调一遍这个。
子轩却像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忽然说:“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咱爸妈?”
云端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下意识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他想过这一生要与子轩共度,可是却完全没有做好见家长面对各种狂风骤雨的准备。
“再……等等吧。”
子轩的声音有些失落:“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点…不是!我不是不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只是我父母接受起来可能有点困难,我得慢慢和他们说。”云端的声音却越来越低,对于说服父母这件事,他其实完全没有底气。

子轩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犹豫,下午云端父亲对他说的话,又一次在脑海里回响起来。
“他还太小,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就像小时候他说只喜欢吃甜的豆花,可是回到家乡后,慢慢也爱上了吃酸辣的。他以为一样东西很好,那是因为他没有得到过更好的。他没经历过的世界,你有什么权利替他否决?”
“知道我为什么越过柏琏直接来找你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他妈妈知道了,一定会拼死反对的,到时候,他不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既然注定会分开,我更希望分开的话是出自你的口中,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念想。对你对他,都好。”

云端到底是他的儿子,他很了解他,哪怕子轩不想,他也不得不承认,云端的父亲比自己更了解云端。
下午的那些话,不仅仅是劝阻,也是事实。

子轩长叹了一口气:“那就先不说这些了。来聊聊那个女孩子。”
“嘿,郝老师,你是在吃醋?”见子轩笑笑没有否认,云端心里涌起一些小得意,便藏不住地把和白莞池大闹礼堂的事说了出来,避开了刚才那些沉重的话题,云端的语气也渐渐轻快起来,又恢复了他这个年纪特有的飞扬。
子轩听完,轻轻一笑:“挺逗。”
“可不,要是没有她,我一定会因为等你活活闷死!”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云端心虚地赶紧说:“我家回来人了,先挂了!情人节快乐!”
“我希望你快乐。”
云端挂了电话才发现,游戏里子轩不知何时下了线。
他才回想起挂电话之前,子轩对他说的是“我希望你快乐”,而不是“情人节快乐”。
你希望我快乐,那你自己呢?

“这么说,你放弃这段感情还是为他好咯?”
子轩又何尝没有听出妃妃语气中略带讥诮的意味,他嘴角微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他的父亲说得没错。我是只能在这一条道上走到黑的人了,可是他却可以有不一样的选择。他喜欢我,可是也不排斥女孩子,如果他离开了我,可以走一条更轻松的路,我比他大那么多,不应该这么自私性任。”
“所以你就默默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么?可是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绝望的分开方式,是其中一方在没有一个可信服理由下的消失。”
“我知道,对于寒假时那段逃避他的日子,我一直很内疚。”

妩媚的妃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在讨论那个问题的时候,云端会有和她一模一样的答案。
那还是在情无二致的马贼队里,闲得无聊的他们不知怎地讨论起最痛苦的分开方式,情无二致说是其中一方生病去世,心若相依却觉得突如其来的车祸更惨烈些,两人争执不下,心若相依便向一直沉默地妩媚的妃和云端寻求支援:“你们来投投票,到底什么样的分开方式最痛苦?”
“失联。”异口同声的两个人,说出的却是个和选项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失去联系最痛苦的地方,在于整个人的心在坠入绝望的深渊的时候,心底总有那么一丝丝希望,会被牵肠挂肚的担心和各种消极的揣测磨掉所有的勇气,却因为那一丝希望怎么也不舍得放弃。
痛不欲生却不能放手,于是只能在痛苦和守候中辗转煎熬。

从情人节那天之后,云端就再也联系不上子轩了。第一次打他手机是停机的时候,云端还匆忙给他充了100块钱,可是在无数次占线后,子轩的手机又一次停机了。
在经过几天担忧,愤怒,悲伤和绝望的折磨后,开学的时候,堵在子轩门口的,是一个已经磨得没脾气的云端。
子轩在看到云端的瞬间有一丝的错愕,很快又垂下眼来,若无其事地掏出钥匙开门,一眼也不看云端。看子轩完全没有理自己的打算,云端赌气伸手按到正在开门的子轩手背上,感觉到手下微微一抖后,云端顺利地进入了子轩的家里,没有受到阻挠,合上房门的时候,云端顺势一翻手腕牢牢抓住了子轩的手。
子轩却用力地把手抽回,好像碰到了很脏的东西,皱着眉头说:“请你自重!”
云端小计谋得逞的小得意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不适应这样的冷淡疏离,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我那天无聊调戏小姑娘算我不对,可是你也太小气了吧!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她!”
子轩叹了口气,看着他说:“我本来不想说得这么明白的,给大家都留点余地,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意思。可是看来不说明白一点你是听不懂了。这个假期我静下来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不喜欢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人。”
云端向后微退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那个曾经对自己温柔以待的男人,现在居然会用这样贬低的话来攻击他。可是他说的有什么错呢,自己确实就是个吊儿郎当混日子的人。气极了的他本能地想保护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那最好了。”子轩皱着眉头说出这句话,扭过头去,好像连多看云端一眼都觉得多余。云端自嘲地笑了一下,转身摔门离去。盛怒的他一路从子轩家跑到自己宿舍楼前才停了下来,穿堂风一吹,脖颈处一片冰凉,他抬手一摸却摸了个空,才想起刚才进门的那一瞬间居然轻车熟路地把围巾脱下来扔到了沙发上,出来时太慌乱,竟然忘了拿。
他会还回来吗?云端发热的头脑被冷风吹得清醒起来,抽痛的心却升出了不该有的奢望。

认识一个人后,你会觉得世界很小,无论在哪儿好像都能遇到他。小食堂里一转头会遇到他;教学楼的转角一抬眼会遇到他;在小卖部买根冰棍都可能遇到他。
离开一个人后,却发现原来世界这么大,刻意经过他的办公室往里看没有他;在去往他的宿舍边上的操场跑上十圈也没碰到过他;甚至在游戏里他们日常作息如此相似的情况下,也从来没有在副本队里遇到过一次他。
云端最初的愤怒在等候中渐渐平复,不甘的情绪却一天天地在心底滋长叫嚣。他不能相信都在考虑见父母的两个人为何突然就成了陌路,这样快的转折中,他不相信没有玄机。
他很想问清楚,但一想起那天在子轩家时他冷冰冰的语气,又总缺那么一分勇气。直到那一天,他闲逛到桃花源的时候,一树阳光下又一次见到了同命相怜的白莞池。
他还在犹豫是往前还是回城时,原本一动不动的白莞池主动一蹦一跳地朝他奔来。

【附近】【′白莞池.≈】:哟,好巧!你是也心情不好呐,还是来泡妞呢?
云端打了半天字却死活发不出去,才想起来前几天他心情不好刷了个喇叭“Fa轮/大/法/好,求举报”,于是就有好心人成全了他。
他只得认命地改心情顶头上:“心情不好顺道来泡妞”。
【附近】【′白莞池.≈】:妞呢?
“是啊左看右看没妞啊”
【系统】:′白莞池.≈生气地踢了你一脚。
【附近】【′白莞池.≈】:去死!敢说老娘不是妞!
“你是牛奶不是奶粉”
【附近】【′白莞池.≈】:什么意思?
“奶粉能泡牛奶不能”
原本一直绕着他乱跳的白莞池忽然安静了下来:“我是不是真的这么不讨人喜欢?”
“不是啊挺可爱的”
“那不如你收了我吧!”白莞池也学着他改了心情顶在头上。
云端却沉默了。过了一小会儿,白莞池换下心情换回附近频道:“哎呀我说笑的,我今天太难受了胡说八道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以为我一点也不在乎,可是今天定位来这里玩的时候,看到他在我们曾经的秘密基地里抱着她,还是有些难过。你陪我聊一会呗。”
“好的”
他们俩坐在桃花树下,白莞池扔了YY频道,云端跳了过去。白莞池像捞到了个浮木一样,开始细细地讲她和那个男生的故事。云端才感受到,也许每个人浑不在乎的背后,都是不愿被人知晓的心酸,他是,白莞池也是。
太阳完全坠下天际线后,桃花源光线暗了下来,重重树影显得有些阴森。白莞池忽然问道:“云端,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云端没有回答,却下意识地点开好友列表查看了子轩的状态。
“未组队,桃花源。”

那一刻的感觉,就像在长夜里跋涉了很久的人,终于看到了第一抹晨曦,想大笑却又鼻头发酸。云端掏出雾影查了一下,正好是桃花源门口的位置。
云端扔下一句“我离开一下”,就召出座骑往桃花源狂奔,跑过桃花源那座吊桥的时候,脑海中居然还奇妙地浮现了情深深雨蒙蒙里外白渡桥的样子,乱入的音频却是那句 “傅文佩,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云端顿时被自己不着边际的联想雷到,不禁笑了出来。
可是跑到桃花源门口的时候,却空无一人。他再查子轩的状态的时候,已经是大理了。
“你躲什么?(小狐狸坏笑)”云端下意识一个邮件就发过去,发出去后才发现原来禁言居然已经解了,真是天意!
可是邮件却如石沉大海,许久也没有得到回复。
他不甘心再跟了一封:“你还喜欢我。不敢回邮件就是默认。”
这一次,只用了一分钟不到,邮件就回了过来:“你不要自作多情。”
云端皱了皱眉头,飞快地回:“那你为什么也去桃花源?还是自己一个人。”
“九宫盒任务。”
“少来,九宫盒只到玉溪,不会到桃花源的。”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初他抽风想要蓝色的棒棒糖,又不耐烦做,还是子轩开着他的号帮他做齐了400个天刹。当他央求子轩自己做一把和他配对时,子轩却做得恶心死活不肯再做了。
“走错路了。”
“你明明很讨厌这个任务的,难道是?”云端心里有隐隐的触动,可是子轩的回复却把刚刚的一丝喜悦全打得粉碎。
“未婚妻喜欢。”
“是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不信!!”
子轩却没有再回复他。直到两天后的八点,他再上线时,收到了系统邮件。
【邮件】【慕容子轩】:我已与旋转舞步.结为夫妻,请祝福我们吧。
为什么偏偏是她!子轩明明知道自己最讨厌她。
也许自己一直以来的莫名敌意都是灵通至极的第六感,这个女人和子轩的关系不简单,只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何其可笑可悲。
他买了一组喇叭刷了出去:“祝天下有情人好聚好散!!!!”
夹在一堆祝福的喇叭里不能不说极其刺眼,邮件很快就跳起来了。
【邮件】【′白莞池.≈】:这喇叭深得朕心!
他回过去:“莞莞,去桃花源坐会儿?”
“来啦来啦!喷火椅子坐起来!”

“你可真狠啊,换成别的女人也许云端还会觉得你随便拉一个闪婚,可是旋转舞步真是可以让他彻底死心。”
狠心吗?也许是吧。再冠冕堂皇的借口,也不能掩饰站在桃花源的门口刷着云端的心情时,自己心底的绝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云端的心情一直是“好”,他心念一转搜了下白莞池,发现位置同样是桃花源,加了临时一看,心情是“那不如你收了我吧”。
退出是他选择的,可是真的看到云端的另一种可能的时候,他还是觉得痛彻心扉。夜色中的桃花源花树影影绰绰,低回哀婉的背景音乐如魔音如耳,勾起人心底的暗鬼,子轩第一次生出毁灭一切的心愿,毁掉自己,毁掉他,是不是就可以在废墟里永远在一起?
可是当他远远地看到云端向他跑来,他下意识就定位闪回了大理,站在大理的长阶上,他看到远处的天边露出了一片鱼肚白。
子轩整个人忽然从疯狂的嫉妒中清醒了过来。他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呢?当初那个深藏心底的黑暗角落,是云端照亮的;那一段幸福的岁月,是预料之外的恩赐;而做出分开决定的,是自己。
既然做了决定,就坚定地走下去吧。就算现在很痛,至少以后的云端,路会走得轻松一些吧?

得不到子轩的回答,妩媚的妃自嘲地笑笑说:“呃,当然,我一个外人也没什么批评的立场。不过,既然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一下他的意愿?也许,他更愿意走那一条更难的路,而不是你为他选择的这条看似平坦的路呢?”
子轩扶额想了好一会,开口正要回答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妹子已经不见了。
他关掉频道正要想要好好想想时,却收到了那个妹子的好友申请。他同意后,一个语音请求就弹了过来。
“是我。”听到这个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子轩下意识咬了下嘴唇。有些事在岁月的洪荒里被冲洗殆尽,有的人还是让你在重逢的那一刹那心跳如擂。

“你还好吗?”
子轩抿了抿嘴,轻轻说:“还行吧。”
“可是我不是很好。我们分开后,我试着和白莞池在一起,还差点就结婚了。”
子轩的手指一遍遍地抚过眉毛:“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没结成么?”
“我不知道。”
“因为在婚礼的前一天,我梦见了你。”

那天晚上,云端迷迷糊糊睡不实。又黑又长的街道总是走不到头,可是前方子轩颀长的身影一直在两米之外,明明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影子上,却总也走不到他的身侧。走了许久,他终于累了,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子轩转过头,冲他温柔地笑了一下,张口说了两个字。
梦中没有声音,他却清清楚楚地从他的口型看出来,他说的是:“回家。”
他开心地大步向前想拉住他的手,可是却拉了个空,从梦境坠回现实的瞬间,重重磕在床沿的手腕钻心地疼。
云端从梦境中醒来,也从这一段时间的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望着天花板他终于不能不相信,有时候和一个人的相遇,改变的会是一生的轨迹。

“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有无限种可能,可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和你一样,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你的家人怎么办?”
“我愿意等,等到他们接受的一天,如果……你也愿意陪我等。就算你不愿意,至少在游戏里,你看一眼你身边的美女好吗?”

慕容子轩切回游戏,一个身着白色仙侣的女号站在他身边,手持着八星羽毛扇微仰着头东张西望,头上顶着个醒目的心情:“男神嫁我!”
心情的下面,是那个他熟悉的名字。
“你……”
“我都为你牺牲成这样了,除了你也没有人会跟我了,你就勉为其难收了我吧!!!”
“别闹,把另一颗丹吃了变回去。”
“我扔了。”
“……”
子轩心里又酸又涩,却如饮茶有阵阵回甘。这个小孩虽然天真任性,却一直勇往直前,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他就没有这段感情。
见子轩还是沉默,白衣女子上前一步主动抱住了男丐帮:“至少在这个游戏里,我们在一起。”
子轩挣脱了云端的怀抱,从背后抱住他:“好。”
那就这样吧,就算是梦,也唯愿长梦不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妩媚的妃把小YY借给云端后,用自己的号爬上游戏,打开帮会页面,发现今天的聚宝盆又没开。YY好友列表里,风流的王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却不在任何频道里。
她想了想,发了条消息过去:“你要上号么?该开聚宝盆了。”
好了半晌他才回了过来:“你帮我上吧。”
“嗯嗯。”

妩媚的妃想了想,把自己的号挂好,又开了风流的号上来,用他的号开启了镶玉聚宝盆。
一时间帮派的主干道热闹起来,一众大号各自结伴组团,还有好多小唐门一溜排开帮忙加速,帮派频道一群闲得无聊的人开始斗嘴磕牙,一条条消息闪得飞快。
妩媚的妃倒水回来,看到一条粉色字体的私聊从风流的王号上一闪而过。
【私聊】【﹎小.甜心ゞ】对你说:帮主哥哥,在不(星星眼)
她挑眉一笑,刚想回,就看到帮派闪过一条信息。
【帮派】【他身在云端】与本帮志不同道不合,已经离开了。
与此同时,邮件闪了起来。
【邮件】【他身在云端】:妃姐,谢谢!
【邮件】【妩媚的妃】:不客气,你们有什么打算?
【邮件】【他身在云端】:先卖几天号,再找个生活帮窝着,妃姐你懂的。
【邮件】【妩媚的妃】:换区或者玩小号可能会更好一点。
【邮件】【他身在云端】:我知道,可是舍不得,舍不得这个号的回忆,再说,变性丹好贵的,不能浪费了!
妩媚的妃忍不住乐了。这条路真不容易,但至少兜兜转转后,此刻他们是快乐的,已弥足珍贵。看着他俩的时候,妩媚的妃总是忍不住回想起那天晚上,那个人对她说:“你对他的意义很特别,要好好对他。”
可是他终究还是离开了。
也许那个人和自己都一样,高看了她,也高看了这段感情。她想要守护他的那份心,也许只是一厢情愿。

妩媚的妃摇摇头,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来。
【邮件】【妩媚的妃】:看上了哪个帮?
【邮件】【他身在云端】:77号,人少,应该很安静,最重要的是名字我们喜欢。
【邮件】【妩媚的妃】:那好,江湖有梦,有缘再见。(小狐狸bye)
【邮件】【他身在云端】:再见。

告别了云端,妩媚的妃习惯性地帮风流的王做完聚宝盆,帮会任务,领完所有该领的东西,还许了个愿。一切都做完之后,她把风流的号拉到许愿边上的小河边。
边上的小亭子挽着绛红色的厚帘子,弧度优雅的美人靠一如概往地等不到来倚靠的美人,大朵大朵的桃花花瓣以5厘米的秒速悠然地划过天空,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自己眼前的那个男号穿着闪闪发光的血色战甲,两道褐色的刀疤顺着眉骨划到脸颊,凶巴巴的模样。妩媚的妃上前抱住他,把头埋到大红色铠甲里,却像一头扎进冬天游泳池的水里,混身凉浸浸的。
远处隐隐可见垂柳拂着小桥,这是江南最极致的秀丽婉约,就算几次主城的变更,这个景色都保留了下来。
可是就算景色没变,自己拥抱的也不过是一具躯壳。名字不一样,长相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了。
妩媚的妃心底第一次产生了厌倦的情绪,厌倦刷不完的经验和副本,厌倦无休无止的纷争,厌倦这小心翼翼地江湖。
这两年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真的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她叹了口气,关掉游戏,YY下跳小频道,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专业书看了起来。正看得入神,一个男声忽然从音响里传出,吓了她一跳:“妃姐,义气狗来清圣火点了,求支援啊!”
妩媚的妃想了想,又埋下了头继续看她的书。那个帮众喊了一会儿却没有应答,讪讪地走了。
又安静了不到十分钟,手机嘀嘀哒哒地响了起来,妩媚的妃一手翻着书页,一手摸过手机接了起来。
“喂?”
“是我。你在家?”风流的王语气不善。
四周这么安静,妩媚的妃也编不下去,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是。在看书,月底有个考试。”
“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从来也不关心这个,我就没说。”
电话那头的人也被噎了一下,气氛一时有些冷场,沉默片刻,风流的王还是开了口:“你来下我YY吧。”

妩媚的妃认命地合上书,跳到风流的王的YY里。见她来了,他在公屏上发了张截图。
游戏里的横幅上,是他身在云端和她梦在天涯结婚的公告,叠在游戏窗口上方的是一个YY频道,加了锁的小频道里,自己和云端单独呆在一起。
“给我个解释吧。”
妩媚的妃揉揉太阳穴,好像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真相是最好的解释,可是她不可能原原本本地把这件事告诉风流。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

“告诉我,和他结婚的不是你。”
“不是我。”
“那为什么他不和他的新娘子呆在一起,却和你呆在一起?”
“他正好来和我说一声,想要退帮的事儿。”
“呵呵。”
“如果你已经认定那个人是我,又何必来问我?”
这样的对答实在出乎向远的意料。记忆中这是妃第一次这么顶撞自己,他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她向来温驯没脾气,其实也不过是一直肯迁就自己吧。
他按耐住心底的怒火:“妃,我陪你的时间是有些少,对你也许不够关心。可是我是个男人,是个帮主。”
妩媚的妃何尝听不说他没说出来的话,她却懒得再纠缠下去了:“我还是那句话,我和他没什么。你信也好,不信我也没办法。”
风流的王其实也不过是想让她服个软认个错罢了,却想不到她倔强起来这么难搞,自己是不是太宠着她了。一时间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沉下声音说:“既然这样,我们都冷静冷静吧。你最近这么忙,副帮就先别当了。”
“嗯。”

妩媚的妃应完,跳出了频道,彻底关掉YY,摊开眼前的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她起了个澡回来,刚想关掉电脑,鼠标在桌面是乱晃了几下后,还是忍不住点开了游戏图标。
苏州的桃花树下,她虽然孤身一人,头上顶着的还是下线时的称号:风流的王的娘子。
夜深了,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天马的翅膀从她身边呼扇而过,又很快折了回来。

【附近】【霸道总裁】:妃妃?进队吧。
妩媚的妃打量了一下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犹豫片刻还是进了队。
【队伍】【霸道总裁】:这么晚了还不睡?
【队伍】【妩媚的妃】:就快了。
【队伍】【霸道总裁】:当年我们也很沉迷,每天上线打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可是再怎么沉迷,终究是会离开的。当你遇到现实里真正重要的事情时,你会觉得游戏里的一切都可以放弃的。这次回来,天龙变了很多。
【队伍】【妩媚的妃】:身在此山中,倒是不觉得。
【队伍】【霸道总裁】:昨天上线你还是副帮来着,怎么又扔下我们不管了?

妩媚的妃心底莫名警铃大作,这个敏感的时期突然靠近的这个人,说的话也怪怪的总是意有所指的样子。
霸道总裁却霸道的完全没有在乎她的沉默,自顾自说下去。
【队伍】【霸道总裁】:其实,站在王身边的,该是后而不是妃。
其实当初风流问她要改什么情侣名的时候,是她主动提的这个名字。不是没有想过后,后是结发的妻,永远不离不弃,妃是同路的人,恩情散尽各奔东西。
【队伍】【妩媚的妃】:妃字好听。
当初,她也是这样回答风流的。他一笑而过,从来没想过深究。

霸道总裁却似不太满意:“妹子,说起来,我和你还是旧相识。”
“嗯?”
“当初你一身43石头,却活得比现在傲气得多。”
“我想你认错人了,我接手这个号的时候,就已经是全5了。”

霸道总裁也不反驳,只是继续说着:“如果没被你扔掉的话,你身上应该有一枚永恒钻戒。第一个孔是5级命中,第二个孔是2级红晶石,第三个孔是空的,对不对?”
“……”
在仓库最后一页,确实静静地躺着这一枚婚戒。这两年来,风流的王没兴趣上她的号,她也死活不肯发号,所以这个秘密才被静静地掩埋在时光里。可是,眼前的人,又怎么会知道!
“他这个人呢,就是那么闷骚,你知道他这么打石头是什么意思吗?”
她其实是在很久之后才发现那枚被改动过石头的戒指。奇怪的宝石打法让她想了很久,也许是打石头剩下的边角料,否则为何会打得如此参差不齐,更何况,她是一个冰峨眉,用不到火攻击。
霸道总裁见她不语,便开始点拨她:“在颜色里,红又称朱,和注同音。”
命中……注……注定…… 5……2……0……
原来那天晚上的微博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妩媚的妃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你到底是谁?”

<第七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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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陕西省 2024-4-23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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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陕西省 2024-4-23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春风Serein 发表于 2024-4-23 01:00
焚天居然是向远的哥哥……可怜的玫瑰不仅是替身文学还是不知情的成为了小三…… ...

不明白,张三为何不娶玫瑰呢?玫瑰不嫁梵天,张三就不离开,光明顶也不会散......玫瑰会不会就是那个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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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陕西省 2024-4-24 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252627 发表于 2024-4-24 09:00
百年孤独看完了吗?第一句就来

看完了,小孩被蚂蚁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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