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迷山

夜宿寒江

秦始皇去世后，赵高与胡亥等人密谋，假造诏书，由胡亥继承皇位。

夜宿寒江

公子扶苏素有贤名，久随他的将领谋士，都不愿屈膝秦二世脚下。这些人里，一些遭遇了暗害，幸存者为了避祸则隐姓埋名。
韩谋士本想殉死以报扶苏大恩，但想大丈夫当死得其所，这般窝窝囊囊的死去，不如联络同道，为公子雪冤，为公子扶苏正名！

夜宿寒江

(上一章好多敏字，分段发都不让发，一句一句的发也不行……)第048章 草观传人无名讳

纵然韩谋士心怀报志，奈何秦威正盛，大权牢牢掌握在胡亥赵高手中。幸存下来的扶苏蒙恬旧部，很多为避杀身之锅，隐姓埋名都来不及，哪敢露头起事。

因此，尽管四处暗访，也只召集到四名同道。如此薄弱的力量，不得不暂时隐忍，以待时变。

夜夜念及公子扶苏的再造恩德，以及他所蒙受的不白冤屈，韩谋士久思成疾。眼见日子一天天虚度，胡亥赵高却位居高堂而天天享乐，更咽不下这口恶气。

于是，韩谋士便想效仿荆轲刺秦，到处拜访武道高人，两年多来，寒暑不歇。

有一天，凛冬已至。

韩谋士杵着木棍，低起头，顶着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孤独地走在寻访的路上。

走着走着，忽见路边有个雪人。韩谋士顿觉奇怪，在这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谁会专门跑来堆个雪人？

走近仔细一瞧，心中一惊，竟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

大雪已经积到他的膝盖，头顶、双肩、以及背部也压着厚厚的雪花，若非露出胸前的淡色道袍，还真快成了一个雪人。

老人双手环腹抱在身前，看样子，已经坐在路边很久没有动过，也不知被冻死没有。

时逢秦二世暴政，百姓苦不堪言，路有饿殍并非罕见。

韩谋士心头一软，伸指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居然还有气。登时一喜，急忙把他身上及膝盖下的积雪扒开。

老道全身僵硬冰冷，韩谋士扒开身前一片雪地，准备去弄寻些木材烧火，给他烘烤一番。正要转身时，却见老道睁眼转醒。

仿佛不曾想到会有人在此出现，老道意外地望着身前的陌生人。韩谋士笑了笑，摸出块干饼递去：“老人家，拿去吃吧。”

老道摆了摆手，笑道：“这身皮囊，早就不在乎了。”

继而又问：“这位义士怎会在此？”

心念公子扶苏的再造恩德，毕生无以为报。公子却遭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可罪魁祸首非旦高居庙堂，且天天享乐。此外，在罪魁祸首的暴政之下，导致四方百姓苦不堪言，现在又见几乎冻死路边的老人。

再加上两年多来的辛苦奔波，这一问，让韩谋士感慨万千，心中积郁再也难以憋藏，就在叹息声中，将自己的来历一一道出。

老道听后，颇觉意外，感同身受般叹道：“原来你我皆是余愿未了人。”

韩谋士诧异道：“莫非老人家也识得我家公子？”

“公子扶苏的贤名，贫道早有耳闻。但贫道的余愿与此无关，只是想寻一个有缘人。”

老道咳了两声，又叹道：“可惜下山百十年，终究要引为遗憾。”

韩谋士见他咳嗽无力，又把干饼递去，劝道：“老人家，先吃点东西吧。虽然世道不公，但只要活着，总能看到希望。”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还有用处。”

老道推回干饼，说道：“我暗窥天机，自知命数将尽，身外物皆无济于事。”

韩谋士认为，这是老人委婉拒绝的理由，便道：“所谓事在人为，况且既是天机，凡人又怎能窥透？”

老道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此卷一尺来高，虽未展开也看得出来，已经旧得泛黄。

“既然事在人为，天机又岂能不可揣摩？”

说话间，他将帛书递到韩谋士手中，又道：“可别小瞧这卷经书，贫道资质愚钝，只悟得其中之一二，到如今也虚度了一百八十年。”

一百八十岁？

这些年来，韩谋士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乍闻此言也被惊了一跳。

老人须发皆白，身子枯瘦，看上去年纪确实很大。最初估计，顶多也就九旬出头，哪知竟是活了一百八十年？

老人说得极为认真，没有半分撒谎的样子。更何况，对于一位命数将尽的老人，完全没有虚报自己年纪的必要。

听他如此一说，韩谋士对手中经书倍感好奇，不禁展开一看。

只见帛书行文从右至左，第一列写着五个较大的篆文：草观窥虚论。

往左展开，像似一则概论总纲，但行文虚无缥缈，难解其中真意。继续向左展去，又有几个较大的文字：第一篇昊天神力。

第一篇下的内容更加古怪，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却有很多句子读不懂。

有时候，越是古怪就越感好奇。既然看不懂，韩谋士也不停留，只想瞧瞧后面都写了些什么，或者说有没有能看懂的经文。

只是帛书还没展完，韩谋士已经渗出细细的冷汗。抛开晦涩的经文不论，光看每一篇的题词，加上勉强能看懂的那些句子，竟是隐隐暗含道家、儒家、兵家、阴阳、术数、等等诸多思想，包罗万象却似是而非。

观卷时间不长，韩谋士却感心神疲惫，抹了抹额上细汗，惊道：“老人家，晚辈才疏学浅，但也读过百家典籍，可从未见过如此晦涩的经文，这卷经书究竟有何渊源？”

“春秋起，百家始争鸣。”

老道无力的咳嗽了小阵，才继续说出后面的故事。

诸家当中，有两位惊才绝艳的男子。两人坐而论道，有所合也有所不合。于是渐生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两人相约，各收门徒传其所学，于各国施展才华，世间自有定论。

自此之后，两人辞别离去。其中一人，门下人才辈出。他后来隐居于云梦山鬼谷，世称鬼谷先生。

而另一人，他的学术较为晦涩，观点又非常特别，甚至一些观念有悖常识。因此，虽然偶尔有人来访，却无人留下为徒。

他心灰意冷之下，远赴他乡，找了处隐蔽的地方，盖起一间草观。从此天天钻研，对比自己跟别人的学问。

不知过了多少年，忽有一天，草观内传出一阵爽朗的长笑，笑了很久。

笑声过后，他提笔起书，是为《草观窥虚论》。

这卷经书写了很多年，落笔时，他已是位迟暮的老人。

自知时日无多，无法亲自将心血所成实践于天下。他拖着年迈的身体离开草观，想先寻找一个传人，为他完成心中余愿。

韩谋士听得入神，心中暗暗吃惊。

鬼谷先生名满天下，门中弟子人才辈出，有一些更是威震列国的传奇人物。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老人家，竟是能跟鬼谷先生坐而论道的人。

暗忖间，传来老人家话语。

“我便是草观第二代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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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世间只留一轮回

韩谋士细细一想，心中暗道，确实应当如此。这老人家虽然活了一百八十年，但以时间推算，也该在鬼谷先生之后，又怎能与之坐而论道？

“晚辈万幸，竟能在此得遇前辈高人。”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韩谋士立刻卷好帛书，递回给老道。

老道却把经书推了回去：“你我能够在此相遇，也是缘分，这卷经书就赠送与你。”

“万万不可！”

韩谋士急忙解释道：“不瞒老前辈，或许是我太过愚钝，先前阅卷时，只觉脑中一片茫然，不解其中真意。如此贵重的东西，若是在我手中，定会辜负了老前辈的好意。”

老道却说：“此卷经书晦涩无比，非天资卓越者，难窥其中奥妙。你一时难解，实属常情。”

讲到此处，老道不禁轻叹：“世间天资卓越者，不知凡几。但是，独具天资而无缘，到头终究是场空，你就不必再作推辞。”

天资不足看不懂，天资聪颖却是一场空，就因一个‘缘’字？韩谋士有些迷糊，问道：“此话何解？”

老道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出草观已百年，曾遇两天资超凡者，苦于无缘呀。”

韩谋士暗暗琢磨，能让这位前辈高人称赞天资超凡者，想必不是无名之辈。而百年之内的事情，并不算特别久远，很多传奇人物他都知道，顿时不禁问道：“是哪两位？”

“九十多年前，我游至秦地，遇到一位天资超凡的少年。他观卷不足半时辰，就已心生感悟。只不过，越是往后，眉宇之间戾气渐深。我担心他压制不住心魔，日后造成更多生灵涂炭，所以没有让他看完，便收回了经书。”

韩谋士越听越奇，耳边又传来老道的声音。

“他的名字叫白起。”

那瞬间，韩谋士心绪翻涌，有如激起千重浪。

武安君白起战功赫赫，乃是当之无愧的战神。征战以来，从无败绩。成名之后，但凡是他挂帅，便使六国胆寒，没有一人敢接帅印，为大秦一统天下奠定了不可磨灭的基石。

这等不世奇才，竟是在年少时，跟这老前辈有过一番机缘，阅过手中帛书？听闻武安君曾著有兵书一部，却不曾传世，难道也跟手上这卷经书有什么关联？

韩谋士越想越心惊，与此同时，更想知道另一人的身份，忍不住问了出去。

只听老道说道：“另外一人的天资，绝不在白起之下。他本就天生神力，又资质超凡。尤其是观阅‘昊天神力’时，阅不过半，便随手一试。瞬息之间，他体内神力暴增百倍，掌下巨石皆成粉末。”

韩谋士有些被惊呆了，心想七国争雄，最后大统于秦。这期间征战不断，勇武之士无数，但从没听说过有人强到这个地步。

虽不认为老前辈在刻意骗他，但韩谋士仍然难以置信，觉得言辞上或许夸张了些。

他的神态及心理，老道仿佛能够看穿，但他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道：“我原以为，他就是我要找的人。谁知他连‘昊天神力’都没有看完，便将经书交还给我。”

“我问他何故，他说神力再强，终究只是数人敌。”

“我告诉他，神力之后还有万人敌。他却只是向我行了个礼，留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韩谋士静静等了几息，也没有听到后续，忍不住问道：“老前辈可否方便告之，他留下了什么话？”

“我心已存兵百万，何需再研万人敌。”

虽然老道的语气比较平淡，隐隐间似有叹息。但本话的言中之意气势磅礴，光听转述，韩谋士也不禁骇然，越想越玄乎。在他看过的所有记载当中，实在想不出有如此一位奇人。

“老前辈，这人究竟是哪位？”

老道叹了口气，颇感遗憾的样子，说道：“这个人，你应该不认识。观你肤色与气息，他比你还要小八岁，姓项名籍，单字羽。”

韩谋士愣住了。

我心已存兵百万，何需再研万人敌！比我还要小八岁，姓项名籍单字羽？

仿佛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内容，韩谋士沉默了很久。

回过神时，他立刻将经书向前送去：“老前辈，这卷经书，比我想象中还要贵重千百倍，晚辈实在不敢辱没此等奇书。”

老道摆了摆手，又将经书推了回去，叹道：“我大限将至，若让经文随同这身皮囊一起腐朽，那就不仅仅只是可惜，更加愧对上辈祖师。”

咳嗽了几声，老道继续说道：“在此相逢即是缘，你便暂且收下。他日若遇有缘人，再替我转赠之，或许还能续我草观一脉的香火。”

此言说得极为恳切，但经书又实在太过贵重，韩谋士举棋不定，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你我皆是余愿未了人，我的心情，你应该很理解。”

此话进一步点中韩谋士的心坎，他不再犹豫，深深拜下：“老前辈放心，他日若遇有缘人，必替前辈转赠之！”

老道如释重负，露出干枯的笑容。

“此去往东两百里，若遇村庄便北回，三十里外林中坐，静待缘来饥饿人。去吧，你想找的人就在那里。”

两年多来，四处拜访，就想找位敢做大事的武道高人，可久久未能如愿，想不到竟在这里得到线索。韩谋士再次深深拜下：“多谢老前辈指点。”

临行前，忽觉忘了什么，又恭声问道：“请恕晚辈迟钝，此刻才想起来，还未请教老前辈名讳，日后好铭记于心。”

“草观传人无名讳，世间只留一轮回。”

老道挥了挥手：“快去吧，若误了时辰，还得多等几个月。”

韩谋士躬身拜别。

按老道的指引，他来到一片密林，找了处较为宽阔的地方坐下，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

饥饿之下，好几次拿出干饼，却又想起老道最后那句话。

‘静待缘来饥饿人’，想必要找的人应该很饿。韩谋士并不质疑老道的话，因为前面三句尽皆应验。他干干地咽了咽口水，又将干饼放了回去。

过了半日，忽听林中似有动静，韩谋士寻声找去，就见一精壮男子倒在荆棘丛中。大概查看了下，男子有不少皮外伤，想来是在林中奔波所至。倒在此地，应该是饿晕了。

他搓雪化水，再将干饼磨碎，喂进男子口中。不久后，男子开始转醒。

或许是因为遇难相逢，而后起知音。两人一番畅聊，才得知，男子是看不惯贪官污吏欺压百姓，凭着一身功夫愤而斩之。随后遭到各处通缉，只得暂时躲进林中，却因没有食物而晕厥在此。

两人互道衷肠，一拍即合，踏上了效仿荆轲刺秦王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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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刺客民侠谱绝杀

在‘焚书’事件中幸运得生后，韩谋士就跟随在公子扶苏身边。扶苏身为皇长子，得到这等人物的重用，韩谋士自然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荆轲刺秦时，藏在图中的‘徐夫人匕首’便是其一。

他不仅仅知道匕首本身，还知道在刺秦失败后，徐夫人匕首的下落。

两年多前，下定决心效仿荆轲时，为了铭志，就暗派心腹，根据线索找到这把匕首，要用它为公子复仇。

如今已寻到武艺胆识皆上品的义士，韩谋士便召集所联络的那名四同道，让他们各带人马，潜伏咸阳城外，等他指令行事。

计划即将启动，不禁想起当年荆轲刺秦的壮举。明明近在眼前，却功败垂成。

每当想到此处，韩谋士难免心生感慨。暗想匕首若是再长一些，只怕天下气运都将因此改变。

为了抹除心中的隐隐忧虑，他请名匠将匕首融于炉中，并加天下精金，铸成一剑，比原物更长两寸三分。

赐名：绝杀。

万事皆备，韩谋士看准时机，让义士带着绝杀，凭着高超的武艺，悄悄潜入秦二世的宫殿。

在韩谋士的焦虑中，义士没过多久便全身而退，并告之胡亥已死。

韩谋士大喜，正想说些祝贺的言辞，却听义士说，胡亥虽死，但不是他动的手。他刚潜入宫内，还没来及出手，胡亥已倒在血泊当中。

经义士描述具体详情，韩谋士才知，原来是赵高动的手，史称‘望夷宫之变’。

虽说没能让‘绝杀’亲斩胡亥头颅，韩谋士也颇感畅快。心想当初就是这两人密谋害死公子，如今自相残杀，定是报应。

可是，胡亥虽遭报应而死，赵高却还活着，此事绝不罢休。

他细细思索一番，心中便已有数。

心想定是天下四方起义，赵高害怕胡亥下罪于他，于是抢先动手，先保住自己的狗头。也或许是见天下即将大乱，为了保住狗命而跟义军暗联，把胡亥的人头当成投名状。

想了想，韩谋士又让义士继续潜入秦宫，把胡亥已死的消息，告诉赢氏嫡系子婴。并让义士告诉子婴，赵高为堵天下悠悠之口，必会让他出来登基做傀儡，难逃跟胡亥一样的下场。若想避过此劫，必除赵高。

义士依计而行，带着韩谋士的计划潜入子婴宫中，寻机转告子婴。

子婴听后骇然，自然知晓其中利害。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便依着韩谋士的计策，让义士暗藏身边，静等赵高前来送死。

果不其然，赵高先是派人来请，子婴便称病卧床。而后赵高亲自前来，身边还带了许多铁甲侍卫。

但他哪里想到，子婴宫中藏有一位身手超群的高人，且身怀锋利无比的绝杀。

义士忽从众人身后杀出，将一行人尽灭绝杀之下，最后斩下赵高头颅，一脚踢出子婴宫门，一代奸臣身首异处。

子婴随即进宫，召来群臣，历数赵高罪孽，并夷其三族。

所有罪孽当中，沙丘密谋改召的欺君大罪，为万罪之首。

至此，公子扶苏的冤屈，终于大白于天下。

故事听到这里，老板不禁唏嘘。但他最意外的东西，还是那柄绝杀，忍不住问道：“门主藏在身上的那把匕首也叫绝杀，莫非就是这柄利剑？”

柳晨默默点头。

门中见过这柄利剑的人不少，若说身边的兄弟没有见过，反而才会让他意外。

“以前，门主指点我修习剑道时，我曾近身观过此物，看到剑身上留有四句古言。但那些古董一样的文字，我看到就头疼，更没什么兴趣。”

仿佛想起那些篆文就很迷糊，老板摇了摇头，笑道：“你跟随门主的时间要长些，有没搞懂那四句话是啥玩意？”

“那是一首临别赠言。”

柳晨说道：“我也不懂篆文，是师父告诉我，翻译成现在的文字，意思就是：宝剑藏踪，穷途必现。血洒长河，绝尘万载。”

老板喝了口酒，边品边回味着四句话，片刻后赞道：“这赠言妙，真妙！”

“一个是舍生忘死的流芳刺客，一个是满腔热血的义士民侠。短短四句，就将他们的大无畏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

“实在妙极！”

见老板铿锵有词，说得慷慨激昂，柳晨不禁笑了笑，说道：“看来这些年，除了做生意，你还读过不少书。”

“培养下爱好。”

老板略显尴尬的饮掉杯中酒：“后面呢？”

赵高掌权这么久，耳目遍及咸阳。几年来，不仅陷害忠良，还搜刮财富，只怕早已金玉如山。他的死讯一旦传出，那些昔日爪牙定会私携赵家财产，而提前逃窜。

这些早在韩谋士的预料当中，那四名同道正是他当年的下属，早就依计带人潜伏城外，守好各处逃生要道。

不出韩谋士所料，赵高的大批财产，最终尽数落在他的手中。

适逢天下大乱，这些钱财刚好可以做为军费，招兵买马，或是扶助大秦，或是揭竿而起。

作为韩谋士的下属，那四名同道曾与他一起，在边疆为公子扶苏效命，知道他富有谋略，此刻不摇旗呐喊，更待何时？

四人都在等他一句话，愿与他出生入死，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

韩谋士却心灰意冷的摆了摆手，叹道：“天下苦秦久矣，若以大秦竖旗，便违天下民心，定遭八方逐鹿，必败无疑。而你我皆受公子大恩，若要为民揭竿而灭赢氏，他日酒泉之下，有何面目再见恩公。”

扶苏的旧部中，侥幸存活的人绝非这点，但最终只有他们五人敢站出来，皆是念在公子于他们有过再造之恩。

韩谋士的话句句扎心，四名同道哑口无言。

沉默了很久，有位下属说道：“公子虽去，但素有贤名。如今大秦四十万大军，正与诸国联军对峙于巨鹿。联军表面来势凶猛，却各怀鬼胎。章邯、王离两将皆通兵法，未必会败呀。若以公子之名起事，也未必不能三足鼎立。”

此话并非全无道理，尤其是章邯。程胜吴广起义席卷天下，全靠他带出骊山囚徒，镇压各路义军。败陈胜，灭项梁，无往不利，已竖威名。

而王离乃武将世家，祖父王翦更是威名赫赫的战国四将，为大秦一统六国立下不世功勋。王离即便不如他祖父王翦，想必也不会很差。

有此两人，又有四十万秦军为基，时下谁敢断定，就不能搏个五五之数？

韩谋士却苦苦笑道：“只怕不久，天下将归旧楚项氏矣。”

眼见众人不解，韩谋士便将路遇老道事情告之。

“资质不下武安君，掌下巨石皆成粉？”

“我心已存兵百万，何需再研万人敌？”

众人惊疑不定，尽管话语非常霸气，但实在难以置信。据他们了解，项氏楚兵最多五万，不足天下二十分之一，怎能就此断定天下将归项氏？

韩谋士不知如何去解释，但他也不需要再解释了，因为巨鹿战败的消息，当日便已传来。

项羽破釜沉舟，五万楚兵渡江来战，大破四十万秦军，名震天下！

我心已存兵百万，何需再研万人敌！

消息传来，众人皆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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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离形换影憾失门

事实上，在胡亥赵高内讧之前，巨鹿已经战败。

只不过，他们人寡力薄，几年来基本是隐匿各处，探报消息不如正规军方迅速，晚到了些时日而已。

巨鹿战败，大秦精锐尽失，意味着联军很快就会逼近咸阳。四人想问韩谋士，接下来有何打算。但韩谋士卧病在榻，几日没有起床。

众人心里清楚，这些年来，为给公子扶苏复仇雪冤，韩谋士四处奔波，早已心劳成疾。他们也不便打扰，让他好好休息。

数日后，韩谋士召来四名下属跟那位义士。跟他们说，前些日子，刘邦已经攻入武关，只怕项羽还有没到，刘邦就要先入咸阳了。到时候，咸阳城内会是什么局面，实在无法预料。

叹了叹气，韩谋士又说，赵高的那批财物，已经从中分出五份，每人各取其一，足够他们安家数辈人，以及分发下面的兄弟。剩下的那些财物，他已悄悄运出，藏在当年暗建的军机秘库里。

韩谋士分别给他们一条竹简，上面写有各自财产存放的地方。

“赵狗的钱财刮之于黎民，当用之于百姓。他日倘若世道有变，你们或者你们的后人，如果还能有心为民而战，那便将其取出，作为军费吧。”

这些日子里，四人正担心联军随时攻入咸阳，那批财物若被他们劫去，未免太过可惜。如今见韩谋士全都安排妥当，四人暗暗松了口气。

但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韩谋士自己不留一分一厘，他们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谁都不愿提及。

“我死后，再无别人知道秘库所在。”

沉默中，韩谋士的话让众人皆感悲凉。只见他摸出一块状如圆月的翠色玉盘，稍一拨弄，便使暗环松开，散成四块大小均等的扇形玉佩。

每块玉佩上，都刻有复杂的纹路，且分别雕有一个篆文。

“这便是打开秘库的钥匙。”

韩谋士将玉佩分给四名下属，刚好每人保管一块。并叮嘱他们，联军入城后，为报当年灭国之仇，只怕难免一场屠戮。必须尽早离开咸阳，避开这场血灾。

他取出一只狭长的木盒，将其打开，里面躺着一柄泛着幽光的冰寒短剑，正是绝杀。

韩谋士将短剑递给义士：“宝剑赠英侠！”

这柄剑，义士前些日子还用过，非常熟悉。此刻眼前的利剑，却跟以前有些不同。剑身上多出四列字，一侧两列。

也不知是用何等奇物浇铸而成，字与剑身融为一体，色泽也与剑身无异，竟是浑然天成，看不出是后续添加。

“宝剑藏踪，穷途必现。血洒长河，绝尘万载。”

韩谋士的气息渐显不足，有些吃力的笑了笑：“当初一见如故，而后引为至交。我却没什么东西送你，只能留下四句赠言。既是怀念林中相遇，也让后世有缘人得知，此乃热血正义之刃！”

义士神色低沉，只是默默点头。并非他不善言辞，而是在他心里，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无需语言来表达。此刻又感即将临别，心中阵阵悲凉，实在无法言表。

韩谋士继续交待四名下属，告之秘库当中一些重要的东西。

四人见他语气越来越弱，实在不忍再听下去，便安慰道：“公子冤屈得雪，九泉之下定感欣慰，先生不必过度操劳，当好好休息才是。”

哪晓得，韩谋士听到‘欣慰’两字时，面色更加苍白，苦苦叹道：“罪孽呀！”

众人不解，却见他仰天憾道：“心虑联军破城在即，收拾物件时，遗忘了老前辈托付于我的奇书。竟将此书与其它物件一起，藏在了秘库当中，罪孽呀！”

韩谋士神态愤激而悲苦，五人前去搀扶安慰，他却示意快给他取来笔砚跟帛卷。

“经书晦涩无比，难记更难解。尽管阅过数次，却所记不多。如今只盼能多写出一些，希望后世有奇才，能从只言片语间得窥其中奥妙，减我罪孽！”

他不顾五人劝阻，提笔落字。

“草观残卷。”

刚下四字为题，又觉不妥。像似担心零碎的记忆会侮辱‘草观’两字，直接将字划掉，换了新的帛卷，另题：奇缘残卷。

经文晦涩无比，若能理解真意还好，理解不了极难强记。

‘昊天神力’是《草观窥虚论》的第一篇，不管能否看懂，每次展开就会先看到，是记得最多的部分篇章。

尽管如此，在韩谋士的脑中，有关昊天神力的原文记忆，也是支离破碎，每落一字都极为费神。

他的脸色越写越苍白，支离破碎的昊天神力写不到半，忽地喷出一口鲜血，伏案而亡。

故事讲到这里，柳晨停了下来，默默地把酒满上，一饮而尽。

在讲这段传说的过程中，他停过不少次，但这次停的时间最长，而且沉默还在延续。

老板不仅沉默，心情好像还有些沉重，也满酒喝了两杯。

并不像以往讨论其它话题时那样，两人没有互相交流感受，因为他们都见过同一样东西，有着同样的感受。

那个东西向来由门主保管，是一卷古老的帛书，上面写着支离破碎的篆文，篆文上映着一片很明显的污痕。

最初，他们都不知道污痕是何所致，还有些好奇，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不想办法清洗干净。

听过传说以后，他们知道了。

心中已无好奇，心情却很沉重。

   老板此刻如此，曾经的柳晨也是如此。

“那些支离破碎的文字中，有一小段相对比较完整，据说是一门离奇的武学，可以形影相离而以假惑真，却没有人见过。”

老板想了想，又叹道：“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以前那些老前辈瞎编的。”

“你说的这门武学，叫离形换影。以前，有没有人修成过不清楚。但是，现在这个时代，确实没见别人修成过。”

柳晨很认真的说道：“没有昊天神力的真气法门做为根基，即使修成，也无法施展。”

同为武道中人，在老板听来，柳晨的话很好理解，也很有道理。

离形换影这种武学就像管道，昊天神力的真气法门就像水源。空有管道而无源，任你等上千年万载，也等不到有水淌出来的一天。

他的说法很自然，所以很简单。

也因为自然，所以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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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精彩传说不足义

离形换影，这等有悖于常识的离奇武学，缺失昊天神力的真气法门，让无数迷山前辈心留遗憾。

迷山中，听过这段传说的人，都不会质疑昊天神力中真气法门的地位。

两千多年前，某间草观中。

那位前辈何等奇人，他将昊天神力列为第一篇，绝非偶然。说不定，想要顺利观阅后续篇章而通读全卷，都不得不以昊天神力为根基。

而昊天神力，极可能是一门系如繁星超凡武学。既与武学相关，真气法门必然是其核心所在。

可惜，关于昊天真气的修习，奇缘残卷上只留下了支离破碎的文字。

经文皆全时，能读懂的人尚且不多，此刻残缺破碎，看懂的又能有几个？即便真有人能看懂，也不过窥其一角而已。

迷山中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全卷《草观窥虚论》，而且是原卷。金玉如山的珍宝，而且放了两千多年，价值更加难以估量。

老板深深长叹：“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为之疯狂，为之亡命。”

他一句一顿，似乎感慨很深。

“光是这些东西，确实能让很多人疯狂。”

柳晨话锋一转，又道：“但是，除了这些，还有能让更多人癫狂的东西。”

老板本已端起酒杯，准备喝口压压惊，听闻此言，举到一半酒杯又放了下来，惊道：“还有？”

见老板这副模样，柳晨笑了笑。

“比如，‘焚书’事件中，韩谋士私藏的那些典籍。如果现世，很可能就是世间仅存的孤本。”

“比如，秦始皇陵墓的真正所在。”

尽管柳晨说得比较慢，语气较为平淡，可老板每听一句，就更紧张一分。

尤其是最后一句，老板难以置信的微微摇头，那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庞大，大到可以发挥任何想象。

身为千古一帝，金银财宝之类的陪葬品自然不缺，而且数量绝对惊人。与其相比，赵高那批财物，只怕九牛一毛都不如。

另外，战国七雄，各霸一方多年，谁会没有一些国宝奇珍？

大秦灭亡后，却没听说有什么相关珍宝传世。那么，六国奇珍极可能被当作陪葬品，随着秦始皇深藏陵墓。

藏了两千多年，里面的东西，已经无法用现有的财富单位来估量。更何况，在数量上极可能非常惊人。

但问题是，秦始皇陵虽未深掘，可已公出于世，而且经过各方考究，怎么可能会是虚冢？

老板惊道：“会不会是虚传？”

“是不是虚传，我不清楚，也没兴趣。”

柳晨想了想，又讲出一段被遗漏的故事。

在传说中，韩谋士给四位下属交待后事的时候，曾提到过，沙丘召书送至边疆时，韩谋士深疑有诈，便立刻派遣心腹前去打探虚实。

心腹们发现了巡游队伍的异常，再做细探加上揣摩，断定秦始皇已经离世。如此，召书必然有诈，他们便使其中一人立刻回报实情。

可惜，公子扶苏不听蒙恬大将军与韩谋士的再三劝阻，探报还没回来，就已横剑自刎。

留下来的心腹们，则继续观察巡游队伍的行动。他们发现，队伍在回咸阳的过程中，忽然在某处分为两队。一队继续前往咸阳，另一队则秘密行往别处。

心腹们再次分头行动，让一人悄悄尾随另外一只队伍，大部分则继续跟查胡亥等人。

那个人跟了很久，最后发现运送的竟是棺椁，为了探清棺椁详情，他离队伍近了许多，导致行踪暴露而被追杀。

事关改召密谋的逆天大罪，他虽身负多处箭伤，依然马不停蹄的赶往边境，将秦始皇被悄悄运往别处的消息告诉韩谋士。

这位心腹没撑住多久，勉强把话说完，就去世了。

韩谋士担心事后有所遗忘，立刻依着心腹的消息，画下一张路线草图。

柳晨最后补道：“这张草图，就在军机秘库当中。”

我的天哪！老板愣愣的坐在那里。

史料有记，皇陵乃是秦始皇身前所建。身为千古一帝，要说多建一处作为虚冢，绝非没有可能！

公出于世的秦始皇陵，规模已经如此庞大。如果真是座虚冢，那么真正的陵墓规模又将如何？

老板一动不动，心中暗暗喊天。

这时耳边传来柳晨的声音：“关于这事，还有一个佐证。”

一波未平而一波又起，老板惊上加惊：“什么佐证？”

“当年项羽入关，屠咸阳，烧阿房，干净利落。但秦始皇陵却没有继续往下挖，他为什么要放弃？”

柳晨的话不长，却让老板陷入很长的深思。

身怀灭国之仇，屠族之恨，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当世无敌的西楚霸王，巨鹿一战名震天下，各路联军纷纷俯首，统领数十万军队杀入咸阳。

数十万军队什么概念，要说数十万人还挖不动一座坟，简直天方夜谭。

这样一想，项羽挖到中途便放弃，其中很可能有一个原因，他已经发现是座虚冢。

原因或许有很多，但并不能排除，这就是其中一种。

奥妙无穷的《草观窥虚论》，‘焚书’事件后留存的典籍孤本，军机秘库中的金玉珠宝，真假皇陵之迷，以及真正皇陵之中的天数奇珍，还有道不清文物古董！

“确实足够让人为此癫狂，特别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更难不为此而癫疯！”

屋内沉默良久。

老板甩了甩头绪，满酒仰天而尽：“虽然这个传说非常精彩，但你今天要走，我不同意！”

“我说走，就一定要走。”

柳晨很认真的说道：“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走。不必挽留，你了解我的性格。”

老板沉默了，他当然了解，他太解了，所以在苦苦地思索着劝说柳晨的理由。

“门主对我们，确实恩宠有加。”

老板深深叹息，神色渐显激动：“但那些年里，我们也能拍着胸口说一声，已经还清了。好不容易有这机会跳出圈子，你这又是何苦！”

这番话语并非只是单纯的理由，而是言出肺腑柳。柳晨并不否认身边兄弟的言辞，默默的点了点头。

沉寂了片刻，他才抬起目光：“你说的，我都懂，可我跟你不一样。”

老板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无奈地望着柳晨。

柳晨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以前，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那么小就入迷山吗。”

老板的神色渐渐复杂。

九岁进迷山，十三岁出道，十六岁便在道上让人闻风丧胆。

是啊，这个经历曾经让他很好奇，问过许多次，可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今天，此刻，他应该要说出来了，可心中早已没了好奇，只有沉重。

因为这是一个要离开理由。

夜宿寒江

第053章 日落风雪亦有魂

有片深山地处偏远，山间有处村落，处着二十几户人家。

此地山瘠水枯，山道难行，不是非常适合居住的地方。听说在民国之前并无人烟，后来天下硝烟四起，为了躲避战乱，有人逃到此地，才渐渐地形成一个小村庄。

交通不便，与‘经济发展’四字沾不上边。又较为缺水，土地干枯，庄稼长得不好。所以，村里的人家都非常穷困。

其中有户人家，母亲腿脚不便已有多年。孩子年纪也小，最大的才有十二岁，全家几口的负担全都落在父亲的身上。

十七年前的寒冬腊月。

那年非常不幸，父亲也染上了重疾，病情非常严重，下床走路都很吃力。

十二岁的哥哥便去求助邻居，请他们帮忙送父亲去医院，让弟弟也与邻居一起前去，可以帮父亲倒点开水，他准备跑去找亲戚借钱。

其实他也很迷茫，能不能借到钱，心里一点没底。

一来，他年纪太小，即便是亲戚，也未必会放心把钱交到他手里。二来，那种偏远地区，大家都很穷，谁都没有几个钱。

尽管如此，他也要试试，因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这是唯一能想到的希望。

结果全在预料当中，希望很快变成了失望。

没有钱，医院自然不会免费治病，只能麻烦邻居再把父亲送回家里。哥哥想了一宿，决定让弟弟先照看父亲，他再跑去找更远的亲戚家借钱。

那时交通不便，很多山村之间的来往全靠走路。退一步来讲，即使交通方便，也没钱坐车。这一趟来回，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两天过去，哥哥还没有回来。

眼见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翻个身子都非常困难，小男孩就给不足四岁的妹妹说：“你在家陪着爹爹，不要乱跑，我也去借钱。”

寒冬腊月，风雪狂飞。

镇上有条人流较多的主道，小男孩跪坐在路边，脸上挂着两条清鼻涕。

他的衣服裤子很单薄，上下打满了补丁，有的地方脱线了，布块吊在身上，露出已被冻红的皮肤。

但最红的地方是他的脚，只穿着一双草鞋，陷在雪中。

在他身旁，立着一大块厚纸壳，上面写有几排歪歪斜斜的炭灰字。

临近除夕，雪又下得很大，道上的行人比往常要少许多。偶尔会有好奇的人们往这看一眼，但也只是看看而已，看完就扭转视线离开。

他跪了很久，眼见天色已黑，道上已经没有行人。他便找了个草堆，钻到里面去过夜，第二天一早，继续找个人流多的地方跪着。

又冷又饿，嘴唇已被冻得发紫，但他并不想起身离开，因为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病逝，跪在这里是他唯一的希望。

为了希望而跪着。

不知跪了多久，全身开始发僵，期间也会有人过来瞧上几眼。每当看到人来，他的心里都很激动，但随着别人的离去，激动的情绪渐渐化为失落与无助。

天色越来越晚，眼见又要重复昨日的命运。

这时，有位年近五旬中年人来到他身前，先是看了眼立在旁边的纸壳。

上面的字并不多，但他没有上过学，是跟村里识字的先生学过一些，写得歪歪斜斜，句子又不太通顺。

中年人花了一些时间，才勉强看懂，随后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看了大概两钟，中年人才蹲下身子。他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而后低声自语：“这小身板。”

自从跪下来后，昨日到此刻，这是第一个在他身边说话的人。仿佛像看到了希望，他再也难忍心中情绪，含泪求道：“大叔，你好心帮帮我吧。”

“无论我叫你做任何事，你都答应？”

“嗯！”

小男孩毫不犹豫的点头。

中年人再次强调自己的言辞：“你可要听清楚，我说的是‘任何事’”

最后三字说得比较慢，但语气很重。

“嗯！”

小男孩再次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并不理解‘任何事’代表着什么，但他不想去考虑。因为最想要的是钱，有钱就有希望。

中年人想了想，就从包袱里掏出一叠钱，交到小男孩的手中：“我就在这里等你，最多两小时。”

“谢谢大叔！我一定会回来！”

小男孩激动万分，道谢之后，本想就这样离开，耳边却传来异常严肃的声音：“这钱并不算少，如果弄丢了，或是被人抢去，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

听闻提醒，小男孩心中一惊。这可是救命钱，到家还有不少路，如果真被人家抢去怎么办。

想了一会，他拿起身边的厚纸壳，从边缘处破开一条深缝，将钱一张一张的塞进里面，铺成薄薄的一片。然后将纸壳稍稍对折叠，再顶于头上，像是用它来遮蔽风雪的样子。心里想着，这样应该不会有人怀疑里面有钱。

“谢谢大叔！我一定会回来！”

安全的把钱送到家里，哥哥还没有回来，又见父亲暂时处于昏睡当中，他就把钱藏在哥哥很容易找到的某个地方，再交待妹妹几句话，然后悄悄留下一张纸条：“还清别人的钱，我就回来。”

放好纸条，就此离去。

小男孩担心失约，会让中年大叔等太久，就在山道上一路奔跑。

天色将晚，风雪依旧。

中年大叔仍然站在那里，看到小男孩如约返回，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先前一直没问小男孩的名字，并不是他忘记了。而是认为，如果小男孩不回来，那便不是让他满意的人，叫什么名字都将与他无关。

要的就是那份信守诺言的赤子之心。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蛋。”

中人年哑了半晌，想不到他的名字竟如此粗俗。

正了正色，中年人肃声道：“以后，别人叫你这个名字，都不许答应。”

小孩满脸迷茫地仰望着中年人，心中暗想，他可能认为自己在撒谎，便很认真的解释道：“这真的就是我的名字。”

中年男子笑了笑，抚过小男孩的脑勺，转眼望向昏暗的西山。

“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落魂，落日之魂。”

夜宿寒江

第054章 疲惫几宿为缉凶

杯里的酒已经喝完，老板没有继续满酒，只是望着空空的酒杯，仿佛思绪也如酒杯一般空荡，组织不出能够劝说柳晨的言辞。

在此刻说出这段身世，就不仅仅只是一段身世，还是一个理由，一个无法劝阻的理由。

他能感觉到，在兄弟的心里，那不是一笔钱，而是一份刻骨铭心的恩情。

恩不能忘，情将永存，便无法置若罔闻。

老板无奈的叹了口气，却见柳晨从怀里摸出张卡片，轻轻放到桌上。

一眼便看得出来，是张银行卡，上面还有张纸条，写着密码跟地址。

“假如我不再回来，帮我送到家里。”

老板没有任何表示，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一动不动地坐着，沉默不语。

不管是两千年前的传说，还是十七年前的那段身世，都有着让他心情复杂的地方，却远远不及这句话让他复杂。

那些年里，同生死，共患难，不知闯过多少龙潭虎穴。从没见过身边的兄弟这般没有信心，竟说出像托付余愿的话语。

老板知道，他不是那种随便就会丧失信心的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说明即将面对的人肯定很强，看来事情要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寂静了许久，老板说道：“算我一份。”

仿佛像听到了幽默的事情，柳晨笑了笑：“斩月之魂，早就死了。”

“但我的剑道未曾生疏，无月之夜仍然能至巅峰。”

斩月之魂深得无晴精髓，既是精髓，那就如同本能一般的存在。但凡知道的人，不会有谁怀疑这句话，尤其是在无月之夜。

柳晨更不会怀疑，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想害我。”

老板愕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为了烧出那场大火，花费了多少心血。为了帮兄弟们隐藏，又付出多少艰辛。”

柳晨的声音很平静，神态却非常认真：“你若出山，不仅连累妻儿，还会连累那些跟你一样有了家室的兄弟，将我曾经的努力化为灰烬，让我成为罪魁祸首。”

老板张了张嘴，又无奈的缓缓合上。

“我说的，你都懂。”

柳晨继续强调道：“但我还要说出来，是因为这并非理由，而是事实。”

老板哑然。

柳晨起身离开，身后传来他的声：“如果还念往日情义，就办好我交给你的事情。”

“等等！”

老板端来两杯酒，将一杯向前递去：“我希望是你自己带回去。”

接过酒杯，仰天而尽。柳晨随手一拂，酒杯脱手而去，如同羽毛般，轻飘飘的落在桌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柳晨笑道：“我有那么容易死吗？”

转过身后，他的笑容立刻消散，迈步向前走去。

……

普山市内，夏家的客厅坐着不少人，气氛却很压抑。

自从警察进门，夏瑶父母就非常紧张，心中暗暗捏汗，担心警察会提到家传古玉的事情。

夏瑶微低着头，不敢与警察对视，就像在别家做客一样，看着有些拘束。表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慌得不行。

这些天来，她已经理顺了回忆里的事情。

首先，柳晨经常泡在游戏里，几乎天天在线。二蛋却说过，他暂时算无业游民，两人的时间条件非常符合。

其次，自从在游戏里说出二蛋打混混的事情后，柳晨就打听她的名字，怎么会这么巧，在没说出来之前，一直老老实实。

最后，游戏里让小微转告，说有人要绑架自己，结果真的就被绑架，他怎么会知道？然后二蛋就出现了，不可能会那么巧。

种种迹象表明，是同一个人的机率非常大。尽管翻来覆去的想，也找不出比这更合理的答案。

可是，警察要来抓二蛋。

“这么早来打扰你们，是有几件重要的事情。”

厉清荷的神色有些疲惫，几天没有睡好觉的样子：“夏小姐，你提供的线索非常关键。我们已做过详细调查，最后出现的黑衣人，不排除就是你游戏里认识的柳晨。”

夏瑶神色复杂地望着厉警官，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但很遗憾，查不到他的半点踪迹。”

夏瑶暗暗松了口气。

厉清荷提了提神，像做汇报一般，将这段时间的调查一一道来。

最后出事的那辆商务车来至圳南，而在事发前，柳晨小号的上线地点也在圳南。

可是，查到那家网吧时，却因网吧那段时间正在翻修，监控摄像头处于弃用状态，无法获取相关录像。

那条街有好几家网吧，偏偏选择正在翻修而弃用设备的那家，这绝非无意之举，应该是经过观察后才做出的选择。

继续追查到他的住处，是片破旧的民房散区，没有监控。屋里的东西又已经全被搬空，而且打扫得干干净净，蜘蛛网都没留下半丝。

附近四处打听，边上的那些邻居，都不知道他的长相，只知道屋子里面的人几乎不出门。

最后找到房东，却是位年事已高的老太太。不仅双眼昏花，记忆也不太好，而且并没有住在民房附近。

她只记得，柳晨一次付清两年租金，期间就没去过问。事隔太久，也不记得柳晨的样子，我们还是白跑了一趟。

“杀人不留指纹，选择弃用设备的网吧，租住没有监控的民房散区，找老眼昏花、记忆不好的房东老太太。”

每说一句，厉清荷的情绪渐显急躁：“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所有的一切，绝对不是巧合，而是经过严密的思考，以及精心的策划！”

客厅里，人人都被她的语气惊了一跳，连她的助手也是目瞪口呆，能感觉到彼此间的急促呼吸，好久没有人说话。

过了半晌，厉清荷定了定神：“夏小姐，这些事情，本来没有告诉你的必要。说出来是想让你明白，柳晨绝非寻常，不是什么好人，我们警队从来没遇见狡猾到这个地步的对手。”

数日奔波，连续紧急追查，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最终却扑了个空。

厉清荷难掩疲惫之色，唯独目光依然敏锐有神，注意力非常集中地看着夏瑶：“你再好好回忆下，看能否提供其它细节，助我们将他缉拿归案！”